辅嗣

依旧独立成篇，同系列上走 慕俦侣上 

走着走着他接个电话，袁柏清的，问到了没，是否平安。正过马路时候来的，他这一接抬头一看惊了一跳，这天暗的沉的惊人，昏昏腾腾，压抑的很。

退役的发布会散场后方士谦在网上订了这小城的票，中国的南段，据说是僻壤秀土，不算太发达，但是胜在风水养人。庆功送行的酒喝了两三天，他倒也没去跟王杰希讨论以后。彼此心知肚明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两个天生的浪漫主义幻想者，却又在真正相关彼此的问题上懒散的连幻想都不去有。因为心知彼此契合的很，对时间空间信任又提防，于是只好如千万个懦弱的大智的愚钝的人一样，自顾自的想着顺其自然。这两天的相处在面上也是再寻常不过，惊心动魄的争吵，琼瑶小说里的你为什么要走、我不听不听没有，起点小说的相约天涯咫尺没有。方士谦跟王杰希分工收拾东西的时候瞄过他几眼，忽然鼻子泛酸，后一阵又觉得矫情无比，好像柳非看的小说里那些男男女女一样

其实哪儿会啊。

这么想着他却忽然生出看一眼少一眼的情绪，却又觉得就算现在踏上火车他也决不会再回头了。这情绪说出去都没人会信，可是他分分明明的那样感受着，脑海里忽然嗡嗡齐鸣，然后渐渐地淡下来，他手腕一翻把刚刚叠好的衣服翻放在之前的一沓上，一瞬间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了，什么情绪都不再出现了。

夜依旧要续着他的昼，俱乐部大厅里余老板买来觉得很高大上的表里秒针分针时针旋转往复，华尔兹不会停歇，不管其中是不是有人乱了脚步。

最后是王杰希送他送到俱乐部大门口，方士谦刚刚退役依旧是那个男神，王杰希更是那颗最耀眼的星，两个人目标可就更大了，毕竟送人可不是被人围观，所以到这里足够了，任谁都心知肚明。末了方士谦踟蹰了会儿，想了想把转过身朝着刻意落下一步的王杰希伸开双臂，手掌摆了摆。王杰希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态，这时候倒笑了出来，然后也伸出手臂，轻轻拥抱他，没有深吻没有蜜语甜言，浅尝辄止的，有没有克制是他们自己明了的事儿。方士谦最后拍了拍他肩背，他回抱的更近然后也隔着背包轻轻地拍了下。是不是到此为止，是不是永别，可就得看天命和缘分了。

方士谦在火车上迷迷糊糊恍恍惚惚了十二个小时，中途睁开眼看了看手机显示时间，一片黑暗中打开卧铺床头的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还上，然后把之前的那张用纸巾包上，小心翼翼的夹在钱包的最内层。这号号码和小城的名称他也只告诉了袁柏清，王杰希那边他没问他没说，平静的好像他只是出门去买碗豆汁儿，就好像默认了随缘连这个都不包括，主动权倒是留在方士谦自己手里。

到的时候小城据说刚刚结束了三日洒洒洋洋连雨季，火车站车不好打，他索性看了指引图不慢不徐的朝车站去，车上睡了一路这会儿倒是精神的很，一路默默想着车站的位置和目的地。接着袁柏清电话才抬头看，这刚结束的雨看是要又来，估计还得是滂沱淋漓。

他到站牌的时候天边轰隆隆的开始炸雷，连声伏气的，异乡别地操着他不熟悉方言的中年男女嘴里小声咕哝着，一边急匆匆的来往。等车的人一波一波的少，最后就剩三两个人，不知为什么站站板后面的老太太都不辩是不耐还是寂寞或是惶恐的上前跟他搭话，他也顺口的跟着扯，操着两种同源又不同源的语言。末了结尾语他倒听得清清楚楚，这车也不知是否还会来，老太太又站了会，颤巍巍伸出手去拦出租车。

  这边方士谦看了看灰暗色调下一辆辆急骋的小车不语，陌生的城不懂得的方言不熟悉的人，一切都新奇的有些灵异。他倒不至于怕，只是看久了未免会寂寞，感觉倒真是遗世独立与世隔绝，隔着一层屏幕以旁观者的身份看一场戏，却是真真切切的人生了。他索性掏出手机开始刷微博，刚到这小城，本地人是没多少，好友圈里也没有几个议论这天气的，倒是柳非和刘小别在微博群里就着B市天儿聊开了。手机提示一直滴滴滴的震，隔着千山万水，他听着相互隔了一栋楼、两扇窗的微草少男少女讲B市今日的雾霾指数、楼下烧烤又开优惠打折，闭上眼睛甚至能勾画出熟悉的城和楼、灰色透蓝的天、烧烤店老板总穿的那件对襟褂子和他们总去的包间那玉兰花挂画。

  裸露的脚腕不知被什么刮了一下，接着他感觉整个人都要被迫转身了，同时伴有哄的一生，抬头打眼一看，那边现在正哗啦框当的是马路对面陌生烧烤摊的架子，夸夸的往马路上滚，三两个壮年小伙都是没拦住。这时候一辆小客适时经过，架子底下跟着架子一起倾覆的白色塑料箱、其他一些看不清的什么被碾了个几份几十份，溅起一块飞起的白，然后又徐徐落下，却不曾停歇，被风催着四处散逃，简直的风飘絮雨打萍。箱子的残骸凸自跨跨的滚到了隔离带，接着又被隔离带反弹，继而也不知借着什么飞跃隔离带，朝着马路这边咕噜咕噜滚个越近，中间没一辆车因了这个缓了速，周遭人的脚步也越发快了，方士谦兀自坐在被隔离等车坐上数了数翻滚的圈数，看着越发黑紫的天，这风这声这天色，好像封印了几千年的鬼帅正不断撞着界印，并把它撕出几千几百几万道口子，卷起万丈狂风。最后他按灭了手机的亮度，那里刚振了一下，电源标识已经变成了红色的叹号。

        周遭迅车急走人，再就是已经闭门大吉的店铺和挂着红色空车却不再停歇半刻的出租车。他背着的包里有伞有纸，可笑的是此刻滴雨未发。

        他想了想算了算这个点还是有公车的，抬手拍了张图片po上微博，附言说观天象知混沌出师，诸君需尽早归家。没什么好乐的乐子，他凸自不知所起的笑了笑然后发出去。异乡为客，情怯自知，只好暂且做个挺冷的乐子，来阻挠塞满那颗渐生退意的心。悄悄地用别的东西来填满他，最能让人遗忘恐惧不舍退意的东西，可不就是时光和新生吗？

        天空中又是一个雷，远处晃晃悠悠来了辆公交，电光火石间方士谦过了遍奈何车的念头，然后看了看满车人晃晃头进了车厢，到车最后靠窗的地方坐下来居高临下打量这整车，窗子半开的，有风掠了进来正巧打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大雨前却不带半点雨气，靠窗侧脸上被吹的脸上又凉又干燥，只是这空气是挺好，清新的很。前排一对情侣正讨论着这天气，一个靠在另一个身上，灰蓝的外套袖子套在一个人的左臂和另一个的右臂上。然后是哗的一声，靠窗的的那个忽然说，这雨天的广场更美了，不靠窗的那个往那边歪了歪头表示壮观又美煞。

方士谦靠在窗上偏了偏头，窗外刚刚雨下来了，无过人多车噪，一车人都没几个听到声音，直线一样的怒风暴雨刷下来，模糊了景物商楼，车正巧被堵在喷泉水池旁，这会儿倒是该比正常日子宏伟的多。他转头张了张口，看到的是满车人流和邻座低头看手机的青年人，蓦地又转回头，前面那对儿依旧依偎着，似乎更紧更密，他忽然想起之前无数个暴雨天他是怎么度过的。

和王杰希喝着泡面汤暖着彼此，凑在对方耳边吹气在床上搂搂抱抱。缱绻缠绵，春光乍然好。他忽然想起张华那诗，佳人不在兹，取此欲与谁？巢居知风寒，穴处识阴雨，不曾远别离，安知慕俦侣。

他曾想自己该是被慕的那个，却不想今日今时倒反过来了。只是不知道他和王杰希之前是否也曾在无人认识的公车上，训练室里，休息区中，慕煞过旁人。
     坦白说王杰希这个人不是那些个什么事儿都喜欢秀的，说白了这也是种骄傲，是我的又不是只有秀出来才是。他不会享受尊敬和崇拜，只享受能带来它们的东西，实力、努力，有没有感情上的付出就谁都不知道了。不过他哪有旁个想象的那么清奇脱俗不食人间烟火。只因为别人憧憬的追求的尊敬的，他都凭实力做来，脚踏实地一步步，故而一路上也司空见惯习以为常，觉得意料之中。觉得既然这样，那又何必来秀？都说魔术师的心思诡谲难测天马行空，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轨，永远不知他下一步会在哪儿又打乱耀眼满天繁星。但实际上之于他自己而言，不还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下意识？只是思路不同难以接轨，便产生了点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又实力强的、对自己狠的不像人样。世人都把自己做不到的、想不到的神话，王杰希也不例外。

所以他哪里不食人间烟火了，明明是很食的。方士谦想着想着嘴角都不自觉得扬了扬，怎么说来着，陪你吃山肴野蔬海味鱼禽的，永远赶不上陪你吃泡面的。可是王杰希两种可都陪他吃过，这就世间最好了。所以也不管王杰希喜不喜欢秀了，已经是最好，不管秀不秀都是。

刻意的秀会褪色会消光，不自觉的细节流露却真实又强悍。方士谦自我调侃的想，还真是风水轮流转，秀了总要还。

他又想起，终结者里那句经典台词，大意是分别的拥抱是无意义的，为什么要去抱住一个注定要放手的人？

如果故事到这里停住，那么这将是个悲伤地不会回头的故事，方士谦觉得自己会想最后的那个拥抱也就是个分别礼了。

然而康纳问，那你呢，你会怎么做？

回答是等待。

隔着千山万水，不确定的时间，相信自己一定能等到，等待。

慕俦侣不若伴爱侣。

人生俦侣难寻，得一个有多难只有自己知道，检验他的是时间，年轮方铸就光荣。

再等等，在荣耀之外再搭一个微草般的家，再留一个一如既往的肩膀给他。如果到时候还有个念想，那便一切刚好。